“山城”重庆如何实现农业的多元发展？

作者：何雁铃

“高峡平湖碧波清，百里川江古桔红。”4000多年前，万州人将野生柑橘驯化为人工栽培的红桔。《巴县志》就记录了这一历史。《史记•货殖列传》、《新唐书•地理志》中更是有关于川渝柑橘发展盛况的描写。

酉阳县大溪乡笔山坝遗址的出土器物也证明酉阳大溪人早在6000年前就开始种植水稻，过着农业为主、渔猎为辅的生活。

这些例子无不在说明，重庆有着悠久的农业历史，农业文明与农耕文化在此生生不息。

重庆被称为“山城”。从版图上来看，它呈一个向右下方的“山”字；从地势来看，重庆西北部和中部以丘陵、低山为主，东部、东南与南部则分居着巫山、武陵山和大娄山，坡地较多。

这样的地貌特征导致重庆的气候多变，而多样化的环境不仅为这片土地孕育了6000多种植物，还提供了丰富的农业观光资源。

种植农业的发展现状

总体来看，重庆的种植农业呈现出“多层次、多物种”的特色。农科院农经专家黎老师表示：“重庆的海拔高差最大可达两千米，所以它的立体农业特征是非常明显的。”立体农业是一种充分利用空间和资源的农业生产模式，它能够实现对土地、水源、光照等自然资源的最大化利用。“发展立体农业的好处很多，比如可以种植多样的作物，利用高山种植技术缓解蔬菜市场的‘春淡’、‘秋淡’等问题。”黎老师补充道。

巫溪地区发展的小规模特色农业就是很好的例子。巫溪县地处秦巴山区，“山高峡深一线天，九山微水一分田”是这里的真实写照。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当地逐渐摸索出一条高效的立体农业之路：在海拔1200米以上的高山片区巩固独活、贝母、党参等传统优势产业，同时推动茶叶、养殖等产业的发展；在海拔在600-1200米的中山片区则是重点发展木本中药材产业和水果产业；针对海拔600米以下的低山河谷区，更是大力推广柑橘、花椒等经济作物的种植。

在多方的支持下，巫溪县近年来取得了种植马铃薯35.6万亩、中药材20.3万亩、蔬菜16.8万亩、水果21.4万亩、茶叶3.95万亩，年出栏生猪62万头、家禽343万只、山羊31.8万只，水产养殖692公顷的好成绩。

不过，重庆种植农业的发展也受到很多因素的限制。

首先是地貌因素的影响。重庆的山地丘陵为立体农业的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却给农业的规模化、机械化发展带来了挑战。黎老师提到：“（重庆）山地丘陵面积占全市总面积的比例超过90%，这增加了农业生产的成本。”

涪陵区鸭子坪榨菜股份合作社的负责人吴先生对此十分认同：“（其他）机械化程度高的地方花费要少一些，但我们的地块小、还在山上，就只能依赖人工作业。我们的青菜头（注：青菜头是制作榨菜的原材料）可以卖到每斤四角钱，但成本就需要三角，其中大部分都是人力方面的支出。”

其次，农村人口外流的情况日益严峻，这也导致农村劳动力不足，传统种植农业发展受限。吴先生提到，他现在能雇佣的基本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这是一个令人“恼火”的现状：“（工人）年纪大的话，一个（问题）是工作效率不高，另一个（问题）是风险很大。我听说有一位老人就是在地里骑三轮车时受伤了。”

在洪湖镇经营生态家庭农场的四哥也感慨：“我们镇中心小学十年前有一千多个娃儿，现在只有百多个娃儿嘞！这十年间的（农村人口）流失多可怕。”

当然，有人选择离开农村，也有人期待着逃离城市。近年来发展迅速的观光农业就为生活在“钢筋森林”里的人们提供了亲近土地的机会。

观光农业的发展现状

观光农业也称乡村旅游、休闲农业，指的是通过农业自然基础、农业文化和农村生活文化吸引游客前来体验、购物、休闲等，将农业与旅游业结合的生产经营形态。

重庆的观光农业正稳步发展。重庆市农业农村委员会2021年印发的《重庆市乡村休闲旅游业“十四五”规划》中提到了观光农业的增势：2020年，重庆培育休闲农业主体22407个，休闲农业从业人数64.01万人，实现乡村休闲旅游业经营收入658亿元、接待游客2.11亿人次、游客人均消费水平312元，较2016年分别增长88.5%、38.8%、35.8%。2023年，乡村休闲农业经营收入更是达到了1009亿元。

果蔬采摘就是一种很受欢迎的观光农业模式。“每年从九月份开始，一直到春节后都有果子。”黄先生经营的天呈果园位于涪陵新妙镇，占地430亩，主要种植桃子、柑橘类果树。为保障水果的口感与食品安全，他们坚持施有机肥，严格按照国家绿色食品标准安全用药。这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每年可能有几千人（来果园采摘）吧。”黄先生介绍道。

黄先生果园的快速发展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支持。在硬件方面，当地农业部门为果园提供了滴灌系统、冻库、蓄水池等大型设施的资金支持；在技术方面，镇上的农服中心可以提供定制化的、专业的技术培训。“我们也算带动了当地老百姓就业嘛，农业部门对我们的帮助就多一些。”黄先生表示。

挖掘和发展农业文化特色也能够吸引大量观光客。在世界榨菜第一村——二渡村中，不少村民对自家小院进行了改造，让游客感受到田园美景和独属二渡村的乡愁。“现在我们正在打造一个150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配上本地特色的榨菜、牛肉等菜品，我的农家小院就可以营业啦。”村民王琪说道。

只是，发展观光农业仍是道阻且长。一方面，挖掘和保护具有特色的乡村文化并不容易。“乡村文化振兴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实现的事情。在农村人口大量流失的背景下，我们应该先去思考某个村子的文化究竟是什么，然后做好保护，再谈振兴。”黎老师提到。

另一方面，发展观光农业还需整合多方资源，而这对那些分散的、规模较小的观光园来说是很大的挑战。“我之前去南川区的蓝莓采摘园参观过。”黄先生说，“他们当地有一个厂，所以（种出的蓝莓）全部都有地方收。集群化发展也为当地培养了大量技术人员，这样每个人只负责养护一定面积的果园，形成了精细化的管理模式。”

未来之路

农业发展需要“与时俱进”。“现在（农业生产）并不像以前那样，只是为了满足温饱，而是更看重品质。（我们）要推动全产业链的发展，这样才能提高农业生产的经济效益。”黎老师表示。

从业者可以通过农产商品化来提升农产品的附加价值。2018年，重庆市人民政府印发了《重庆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促进农产品加工业发展的实施意见》，希望能够推动农村的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到2023年，重庆市食品及农产品加工业总产值达2581亿元，同比增长4.2%。在未来，相关部门仍会大力支持该产业的发展。

重庆海林生猪发展有限公司是一家集涪陵黑猪培育、生产、养殖、加工、销售服务为一体的企业，在谈到公司之后的规划时，副总李先生表示：“（黑猪肉加工）食品这个板块未来一定是公司发展的重点。首先，加工食品利于品牌的传播；其次，包装类产品比生鲜的物流成本更低；最后它更容易把产品的附加值做出来。”

“重庆名片”之一涪陵榨菜也是很好的例子。涪陵榨菜拥有120多年的历史，是重庆品牌影响力最大、辐射带动能力最强的特色产业。榨菜的成功让种植青菜头的合作社和农户都跟着尝到了“甜头”——2022年，涪陵榨菜产业的总产值达132.87亿元，青菜头种植的收入金额为15亿元。

另一方面，从业者可以选择生态友好的种养方式来顺应市场需求，从而提高农产品的市场接受度。“以前国人吃不饱，就全是用化肥、农药去提高产量。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平上去了，就开始追求生态健康的东西了。”李先生说道。

海林生猪联合多家高校、研究院推出的养猪肥地——肥地种植——废料喂猪模式正是对绿色养殖的探索。公司将农户们不要的青菜头叶子拌入饲料，这在减少资源浪费的同时提高了猪肉的品质。公司还会将猪的粪便收集处理，再形成有机肥施于土地。“你看，施了有机肥的就比其他的长得好一些。” 李先生指着猪舍旁边的玉米地介绍道。这样的尝试让海林生猪收获了广泛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