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翁睿奇Ricky
“星星一样的，是形容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达巴老师这样告诉我。在本土的达巴和东巴教中，星星象征着光明和希望，是人们心灵的指引。它们代表着美丽、纯洁和勇气，是摩梭人追求幸福的灵感源泉。日月星辰这些天象，成为摩梭文化中对美好的追求和赞美的象征，与其丰富的宗教信仰和传统价值观相互交融，构筑起摩梭文化独特的精神世界。
摩梭人与本土宗教
大部分摩梭人生活在中国四川和和云南省交界的泸沽湖畔。摩梭人以独特的母系大家庭、走婚习俗和本土宗教而闻名。他们信奉多种宗教，以达巴教、东巴教和藏传佛教为主。
其中，东巴教和达巴教两教为摩梭的本土宗教。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两个宗教在形式上和信仰内容上有一定的区别。达巴教信奉万物有灵，基本思想是自然崇拜，崇拜天地、日月、星辰、风雨、山川、岩石等。在达巴经中，有这样的一句话：“人类是目嘎拉（天神）的儿女，他们应该遵守目嘎拉的教诲，不要做坏事，不要伤害别人，不要贪婪自私，要爱护自然，要和睦相处。”【1】
达巴教没有系统的教义和经书，也无宗教组织和寺庙。达巴文化的传承仅靠着117部口诵经文。经文中这样写道：“卜书是目嘎拉（天神）赐给摩梭人的智慧之光，它可以照亮人们的前路，让人们避开灾难，走向幸福。”
东巴教则起源于丽江纳西族的宗教，拥有象形文字，并吸纳了许多其他宗教的影响。其比达巴教更为完善，有着系统的经典和历法，也有着庞大的宗教组织和寺庙。东巴教以创世神话为核心，认为世界是由六对神灵创造出来的，其崇拜天象、星辰、方位、动物等，有着复杂的象征系统和仪式规范。
在宗教传承方面，达巴教和东巴教都有对应的祭司——达巴和东巴。他们是摩梭人和纳西族中最受尊重的人，不仅是宗教仪式的主持者，也是民族文化的传承者。达巴是不脱离生产劳动的负责宗教仪式的摩梭人，他们在族人中备受尊重；而东巴则是东巴教专业的祭司或法师，他们有严格的训练和考核，有不同的等级和职能。介于达巴教无系统性文字，其所有知识都通过口口相传，由老达巴们传授。而东巴有自己的象形文字，能够用来记录和传授宗教知识。
达巴教中天文的基础定义
在两教中，天文的基础定义较为类似。其中达巴教所持有的天文神话和定义较为精细。
在达巴教的天文神话中，宇宙被划分为五个方位，每个方位都有对应的神祇。这五个方位分别代表着铁、木、水、火和土五个象征。这种分割方式与五行理论相呼应，这五个方位的神祇被视为宇宙的支撑力量，他们在宇宙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据云南省宁蒗县的达巴五六五老师所言，每个方位都有七组星相对应：“那个五方位，每个方位有21个。就是每组三个嘛，然后一个方位七组。”
其中正东方位对应的是火神，为火属性，掌管火焰和温度，可以照亮黑暗和驱赶寒冷，也可以烧毁一切和带来灾难。火神的星宿是鸡宿，由凤凰座中的几颗恒星组成。
正南相对的是雷神，为木属性，掌管雷声和电力，可以惩罚邪恶和清除障碍，也可以传递信息和启发智慧。雷神的星宿是蛇宿，由巨蛇座中的几颗恒星组成。
正西是天神，达巴教中最高的神，目嘎拉。他属铁属性，掌管天空中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是摩梭人的创世神，也是摩梭人的保护神。天神的星宿是鹰宿，由天鹰座中的几颗恒星组成。在达巴经文中可知，目嘎拉创造了天地万物，并用自己的眼泪滋润了大地。
与正北相对的是水神，水属性，掌管江河湖泊中的鱼虾水草等，是摩梭人的生命神，也是摩梭人的治病神。水神的星宿是龙宿，由御夫座中的几颗恒星组成。
中央则是土地神，属土属性，掌管田野里的庄稼、牲畜等，是摩梭人的丰收神，也是摩梭人的福利神。土地神的星宿是牛宿，由金牛座中的几颗恒星组成。【2】
达巴教32符号是其宗教占卜中最基本的符号。其中也出现了星宿，包括横三星、三盘星、北斗星和六排星。“这些符号是和每个月的日子相对应的”，达巴五六五老师如此解释道。“10号是横三星、11是三盘星，然后这个北斗星是12日，六排星就是第二个月第二天（达巴教一月只有30天）”。
结合符号与泸沽湖的经纬度，在天球上可以找到四个星宿的具体位置：例如，横三星可能是指仙女座的三颗亮星，即仙女座α、仙女座β和仙女座γ。在观测天象时，横三星在达巴历10日时最为明显；同时达巴教中东方为其正方向。通过摩梭泸沽湖地区经纬度的精确位置，可在夜空中确定当日与“横三星”形状相符的星链，从而确定其具体恒星位置。
本土宗教中天象在摩梭人生活中的应用
达巴和东巴教作为摩梭人的本土宗教，天象知识被广泛地应用于日常祭祀、占卜以及生活生产。 在这片土地上，摩梭人将天象视为神秘而神圣的存在，认为它们具有预示未来和指引人们行动的力量。因此，摩梭人将天象知识融入到他们的宗教信仰和日常生活中，以求得神灵的庇佑和生活的顺利。
东巴教和达巴教中会通过推算28星宿来推断吉凶，并与天象的位置和运动密切关联。两教中的28星宿与汉族28星宿较为类似。通过东巴老师得知，其28星宿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有7个星组，但具体星组与汉族28星宿不同。这些天象在摩梭人的农业、婚姻、节日庆祝等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为摩梭人提供了生活的指导。
达巴会根据星宿的位置进行栽种指导。他们相信星宿的位置能够决定农作物的生长、丰收和质量。如达巴老师所讲，北斗星在农田的正上方是一个吉利的预兆，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会加大耕种的力度，相信会有丰收的好年景。而当星宿位置不佳时，摩梭人则会认为这是一个不吉利的预兆，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避免不幸的发生。这种深深植根于摩梭人文化传统中的宗教信仰，展现了摩梭人对自然和宇宙的强烈敬畏之情。
此外，达巴也会通过观察星体的形状与其和月亮的相对位置来推测当日的吉凶。尽管每日星空星体的位置不同，达巴仍然会找到一些固定的星组，据达巴老师所讲。比如一条纵向4颗星的星组，其可以与头（角）、心、胃及足相对应。对于当天出生的孩子，如若月亮横向位置与星群的头部相对，则孩子不擅长表述，可能会言语冒犯他人，此为劣日；若与心相对，“长到心里去了”，孩子则会考虑别人；如对着胃，孩子就会有福气，能挣钱；最后若对着足，孩子则会擅长劳动，也会辛勤劳累。其他的星群结构，如猪，弯钩等，都有相应的征兆对应。这些相对位置在达巴教中会与当日出生的孩子的性格有关。
另外，对于东巴教和达巴教两教，方位占卜图是非常重要的占卜推算工具。占卜方位测算图是一种用来观测天象和占卜的方法，以下即为该图。
图中应为是一个类人的生物，其头向东，尾向西，两肋骨分别代表北和南。其手臂指向的是东北和东南方向；两腿分别指向西北与西南。同时，每一方位所对应的地支和五行都标注在图中。达巴利用该图，能推测占卜孩子的属性和一生。孩子出生在摩梭村落中的哪个方位，达巴就按照此图来算出孩子的属性，并得知其相生相克的属性。从孩子一岁开始，男孩从东方开始顺时针计算，女孩从西方开始逆时针计算。占卜图上有8个方位，而计算周期为12年，因此年龄与方位则如示意图所标明。一名摩梭人具体年龄所在的具体方位则是其适宜的吉位。达巴可通过该年地支以及达巴的天干与元素进行计算，从而得知吉凶。月份也是如，以12月为一周期，从年计算相同的位置开始，从而得知孩子的相生相克属性，与其相应的星宿与神灵。以下图表显示了相对应的关系：
本土宗教天象意义的境况与原因
如今，这种天象的意义在两教中逐渐淡化，占卜观测的技能尤其在达巴教中已很少人拥有。东巴老师在采访中和我们提及到，现在会达巴教精确占卜术的只有他那位72岁的东巴老师了。其消逝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
首先，达巴教因为没有文字，其经书文化多数为口传，数千年传承下来，许多内容都已经逐渐流失。在目前统计到的达巴全部的117部口诵经中，只有少数达巴或东巴能够念诵和解释，而且传承方式不稳定，容易遗失或变异。
其次，成为达巴、东巴的摩梭人极少，导致文化传播难度及保存风险极高。据摩梭人博物馆馆长所了解，整个宁蒗县只有4位达巴，2位老达巴，2名年轻达巴。同时，由于达巴和东巴不脱离生产劳动，因此，他们大多学习时间有限，只能在早晚学习经典，并且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和仪式才能独立主持道场。而目前，成为达巴或东巴的摩梭人已经越来越少，而且他们所居住的地区交通不便，文化交流困难，导致两教文化难以传承和保存。
如何传承摩梭本土宗教中天象文化
由于没有实体的经文记录，摩梭人达巴教的传承正面临着巨大的困境。因此，从2022年开始，位于泸沽湖的摩梭人博物馆与社会企业远行客一起，发起了达巴经文口传项目，用原本同根同源的东巴教文字来记录达巴经文的读音，让经文能够以文字的形式最大程度德保留下来。
在采访东巴老师时，他向我们展示了他现在所在进行的项目。他与他师傅，一名极其渊博的老东巴合作，将老达巴所口述的所有经文的发音以东巴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这些东巴文字中同样拥有日月星辰，甚至具体星宿的符号。
“我们这个写到册子上面，达巴和东巴都可以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来读。（达巴们要）先学好东巴的象形文字（的读音），然后用达巴自己的语言（来念出来），”东巴老师如是解释道。他认为，文化的传承需要的是对文化本身的了解和认同，并使用自己的语言，才能以达巴自己的形式将文化保存下来。
“日月星辰也有自己的故事和传说，这些故事和传说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宝贵财富，它们教导我们如何做人、如何生活、如何对待自然。我们要把这些故事和传说传承下去，让后代子孙也能从中受益。” 这是仅剩的达巴经中所记录的内容。希望摩梭文化中天象等宝贵的本土宗教财富能延续下去，同时将摩梭的文化传承下去。
参考资料：
【1】https://zhuanlan.zhihu.com/p/399545261
【2】https://zh.wikipedia.org/zh-cn/%E6%9D%B1%E5%B7%B4%E6%95%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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