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小能、徐子涵（按姓氏拼音首字母排序）
“我从来不觉得这是别人的故事，我觉得这是作为基层女性，我们是一体的，这是我们的故事。”
在我们的生活中，有一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女性群体：她们或许是家政阿姨，或许是街边的小贩，亦或是工厂流水线三班倒的工人。通常，我们把这个群体称为女工。
尽管没有官方的数据统计，但是可以估算，流动女工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她们通常从事着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如轻纺、电子装配，或服务行业中的售货员、接待员等等。因此，女工在社会基层工作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们的工作对城市的发展与经济的增长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也为城市中的人们提供了重要的生活支持。
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女工依旧会遇到许多困难，如就业压力、夫妻关系、子女教育、以及刻板印象带来的歧视等等。然而，这个群体却一直被大众和主流媒体忽视，因此，她们的生存状况值得我们的关注。
经济赋能流动女工
在劳动力市场中，部分女工们可能会面临着经济困难的挑战。
在部分地区，一些女工可能会受到教育水平低、技术能力差的约束，只能从事服务业、制造业和手工业等较为简单的工作，这些工作的工资水平较低，女工们的工资甚至只能堪堪负担起基本的生活。
来自深圳的女工万万在一篇报道中提到，她曾做过保健员、保姆，发过传单，在深圳独自多年，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身边。丈夫有一次偷偷跑来深圳，发现她在大厦做保洁，多人挤一间宿舍，每月挣两千。他嫌弃地对万万说，工资这么低，不如在老家找份工作。
同时，由于工作要求较低，部分女工们也更为容易被替换，导致收入较为不稳定。
其次，部分女工们从事的行业可能都不够稳定，导致工资也很不稳定。有些时候遇到工厂裁员，她们就被迫失业，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都找不到工作，完全没有收入。
再者，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女工们需要兼顾工作和家庭。并且，对于女工们来说，性别也是一道她们的求职门槛。很多公司害怕承担女性的潜在的生育风险，所以会更倾向于聘用男性，但这也进一步限制了女工们的发展。
“当年的青涩女工，如今人近中年，活在深圳，活成了一个故事标本。她们到了工厂嫌弃的年龄，她们要养家糊口，她们在婚姻里煎熬，她们也需要玫瑰。”
针对这些情况，公益组织采取了多种方式来从经济层面赋能女工。
一些公益组织会举行技能培训活动，帮助女工们提升知识水平和经验，以此改善她们的就业情况。
据统计，中国有3700万家政工。这些家政工有90%来自乡村，是城乡流动人口的基本人群之一。但很多的家政工无法满足做一名合格的家政工的基础要求，家政工们想学但又无从学习。
北京鸿雁社工服务中心（以下简称“鸿雁”）是一家专门服务家政工的公益组织。在2018年，鸿雁提出了“绿色家政”的创新理念，并开展了绿色家政工技能培训项目。除了培训地面清洁技巧，不同服饰的洗涤，门窗擦洗技巧等基本知识，家政礼仪和家庭防火等基本急救常识之外，鸿雁也还培训有关如何减少化学品使用、科学处理垃圾、科学绿色饮食搭配和节约资源的绿色环保家政知识，帮助家政工们掌握更多的“绿色”技能。通过这个培训，她们能够更好找到工作、增加收入，提升职业价值和职业尊严。
此外，一些公益组织成立了社会企业，为女工们提供工作岗位，帮助她们改善经济条件。
位于深圳的绿色蔷薇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以下简称为“绿色蔷薇”）是一家专门服务流动女性及儿童的社工中心。2020年，负责人丁当成立了绿色蔷薇女工社会企业，让女工姐妹们相互支持、发挥特长。女工社企能够为大龄、职业病、失业的女工提供就业机会、帮补生计，也能够帮助女工们重新投入社会，体现自我价值。
在女工社企里，女工们会自主设计并制作一些手工艺品，通过互联网销售后盈利，再将赚到的钱按比例分给女工。这样女工不仅可以增加自身收入，还可以再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大放光彩。
文艺创作赋能流动女工
除了经济压力，女工们也会面临一些社会刻板印象以及媒体报道所带来的偏见。
2021年，一组主题为“他用相机拍下流水线上的年轻女性，逐渐被自动化机器替代的过程”的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在这些照片里，成千上百的女工聚集在工厂流水线前，面目隐藏在厚厚的工作服后面。
长期以来，社会媒体和网络对流动女工的报道并不缺乏。但这些第三方视角的报道更多地集中在她们的工作中，不能够完全展现她们的真实情况。社会理所当然地给她们打上了“吃苦耐劳”、“受教育程度低”、“悲惨的、需要同情与救助”的标签。在这些模糊的标签背后，她们的声音、身影、诉求，她们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从不被大众知晓。
有些时候，她们也要忍受着一些许多不堪入目的非议。
影像中不乏女工们丰富的娱乐生活片段，如唱歌、跳舞、染发、纹身，甚至举办女工模特比赛等等。然而，这些场景和人们对她们的刻板印象完全冲突，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有一部分人对这些影像进行了攻击，说这是为厂长选小三，大量负面的留言不堪入目。
齐丽霞是一名流动女工，她在一段讲述流动女工生活的演讲中说到：“在主流媒体里，关于我们的文字，大多来自学者和记者。我们经常被学者研究，写进这样或那样的论文里；被记者采访，写进新闻报道里。但是这是真实的我们么？我们常常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笨的，不努力的，贫穷的，懒惰的，甚至还有记者说我们好逸恶劳，很多流动女工都是做小姐的。每次听到这里我就出离愤怒。”
这些第三视角的观点给女工们带来了许多社会偏见与刻板印象。然而，这并不是一个主动沉默的群体，她们既有多样的天赋与潜能，也满怀学习和展现自我的热情，她们只是缺少一些发展与表达的机会。
为了实现自身的发展，打破这种第三方视角构建的形象失真，越来越多像齐丽霞这样的女工创建了聚焦于流动女工群体的社会组织，带领女工们进行各种形式的文学艺术创作，努力为自己发声。
《生育纪事》是北京木兰花开社区文化中心的女工们创作的一部舞台剧，以探讨基层女性的生育问题为主题，讲述了一个70后的农村女性，在艰苦条件下，一个人面对生孩子时的种种困难的故事。
在木兰花开社区里的妈妈，十个有九个都是打过胎的，或是因为身体原因，或是因为重男轻女。而做出这种选择的并非全是妈妈们自愿，有些是来自丈夫的压力，有些是来自双方家庭的压力。
在这样的背景下，《生育纪事》诞生了。这个故事取材于三十多名流动女工的真实生活经历，以女工的第一视角出发，展现了基层女性在生育问题上面临的矛盾与痛苦：意外怀孕、经济压力、性别歧视、流产经历……
这部戏剧也让更多的人看到并理解了女工们所处的困境。
一位主动过来帮忙的志愿者坦言：他当初看到生育二字，是想到了妈妈；但当他参与这次活动时，他发现自己对底层女性“如何成为妈妈”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概念。另一位一直关注劳工与性别议题的志愿者则感慨地表示，女工的声音一直很少。比如上一年的反性骚扰议题，即使从高校发展到了公益圈，但唯独女工的反性骚扰行动却难以得到更多曝光。所以通过这次的戏剧演出，她希望大家可以看到生育给女工带来的众多影响与改变。
同样地，绿色蔷薇组织也针对女工开展了诗歌、音乐和戏剧工作坊，帮助女工们主动发出自己的声音，主动定义自己的女工文化。
“我们走的路啊，一步一步都很艰辛，千年来的枷锁，什么时候才能打碎；我想我有能力，选择我想要的那幅画，我不想我的人生，由别人涂上色彩……”
这是绿色蔷薇的女工们集体创作、演唱的歌曲《女人的自白》中的歌词。在女工音乐工作坊，女工们通过互相分享自己的生活经历，共同创作歌词并谱曲弹唱，唱出大家的故事，唱出自己的诉求，唱出她们对生活中苦难的反抗。
不仅如此，女工们还会拿起笔来，进行自己的文学创作。有些女工通过日记的形式，记录下自己流淌在生活的一点一滴中的思考；有些女工在诗歌中写下过往在工厂工作的经历、写下对自己对家庭桎梏的反抗；有些女工用最朴实的文字记录下在出租屋里的一个个异乡灵魂年轻的、平凡的、而又伟大的故事。
在这些创作过程中，女工们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但都通过姐妹们的互助克服了困难。
由于没有经验，很多女工在开始创作之初都缺乏自信，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创作诗歌戏剧，组织里的其她“姐妹”们就花时间陪伴，让其感受到平等与被认同感，逐渐解开内心的封锁。
有些女工忙于工厂的工作或家庭事务，就将工厂的货物或孩子带到组织中来，以口述的方式边工作边进行创作。还有些女工本身并不识字，就由她人将自己口中的内容转化成文字，从而参与到集体创作中。
这些艺术创作也让外界社会重新认识了这样一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群体。
“我们这里面什么性格的姐妹都有，如果有机会，我们希望大家可以看到我们这个群体丰富多样的面貌。”女工们说，“我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诉求，也有梦想，也满怀希望。我们要唱我们自己的歌儿，跳我们自己的舞，发出我们自己最真实的声音。”
现在，随着公益组织的支持与女工们自己的努力，社会对女工的关注度正在逐步提高。女工们正在通过各种方式向社会介绍她们自己，向大众展现她们真实的喜怒哀乐。
如同木兰花开文艺队在歌里唱的那样，“我要大声唱歌，要让世界听到我们说。”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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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https://www.163.com/dy/article/HAL3CNV70518BOJ3.html
[11]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17079803717348149&wfr=spider&for=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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