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书妙、戴思琦、华子涵、张锵鸿
“炊烟升起腊梅香，凉山苗寨远山傍。”这句话来自于鲁迅的《冬夜》，描述的是位于四川省西南部的凉山彝族自治州因为群山环绕而具有的独特山区自然风景。然而，在这些风景的背后，暗含着凉山州教育体系的不完善——素质教育在当地发展有待提升。
素质教育常常被拿来和传统的应试教育做对比。应试教育偏重于应试技巧和追求高分，侧重于知识的传授和应试能力的训练，往往忽视学生的兴趣和个性发展。而素质教育是指“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德育”是培养学生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智育”是授予学生系统的科学文化知识与技能；“体育”是授予学生健康的知识与技能，增强他们的体质；“美育”是培养学生的审美观，发展他们鉴赏美与创造美的能力；“劳育”是培养学生进行劳动技能的教育。
在凉山彝族自治州，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在近年得到了大力推广，不过其目前更侧重于应试教育。因此，这里的素质教育值得关注。
凉山地区素质教育现状
目前，在凉山地区，许多学校的素质教育较为缺失。这背后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部分凉山民众对于儿童教育的重视程度尚处于较低水平。
1952年，凉山彝族自治州人民政府在昭觉正式成立，凉山自此“一步跨千年”，直接从奴隶社会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至今不过70余年。加之凉山州过半数人口都是彝族，在“彝都”昭觉，更是有超过九成居民为彝族人，在传统文化影响下，部分民众观念仍较为保守，对儿童教育的重视程度较低。
具体而言，当地部分家长会认为读书有一定的作用，但不能表述出具体有什么作用；而在过去贫困的压力下，还有部分认为读书不如务农、打工等，对教育的认识还只停留在认字算账层面上。
另一方面，在凉山州部分地区，由于应试教育与升学率被过度强调，家长和学生往往将学习视为应试的手段，从而忽视了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和个性发展。这导致素质教育难已受到重视，使得学生的发展变得单一和片面。
在少数学校，素质教育课程几乎没有开展。还在上小学的彝族女孩小红（化名）今年就读三年级。她说自己一天要上四节语文课、四节数学课，并且考试很多，经常会有语文、数学老师把体育课占掉的现象。虽然学校里面没有音乐、美术、英语课，但是在提及这些课的时候，小红期待地说：“我很想上这些课。”
此外，部分学校即便开设了素质教育的课程，也没有受到重视。
彝族女孩小美（化名）是一位在读三年级的小学生。虽然学校平时会上美术课、音乐课、体育课、安全意识以及道德思想课，但是语、数、英的老师常常会霸占孩子们的这些课。“我们虽然都不喜欢，但是老师一直在霸占我们的课，一点办法都没有。”
读二年级的小楠（化名）也表示：“语文数学每天都很多的，但是老师还是会抢占体育课的上课时间。我们都向校长告状了，校长也批评了这些抢课的老师，但是老师还是会继续占课，说为了我们的成绩好。反正我不想老师继续占课了。”
公益组织如何开展素质教育？
针对凉山州部分地区缺乏素质教育的现状，目前有许多公益组织都在开展相应的项目，并取得了不错的评价。
“阿依圆梦书屋”成立于2020年。书屋的发起者苏正民来自凉山州喜德县，自己就是彝族人。他在调研时发现，一些留守儿童调皮贪玩，放学后经常在外刷视频打游戏。于是，他希望通过建立书屋，为孩子们提供课后的学习场所，帮助他们走出“心中的大山”。
阿依书屋的志愿者何木果说：“书屋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给孩子们提供一个安静、稳定的学习环境。”
目前“阿依圆梦书屋”一共有五所，分布在凉山州各市县。负责人苏正民计划打造“1+N”的模式：以书屋为依托，根据志愿者的特长，辅以作业辅导、假期陪伴、家庭教育等多种公益活动。
当书屋的名气越来越大时，越来越多的孩子也加入其中。何木果补充说道：“在每个周末，或者是每个寒暑假，学生们都是不约而同地自己来这个书屋做一些他们喜欢的事情。”由此可见，“阿依圆梦书屋”不仅为孩子们提供了一个一起学习的平台，还填补了留守儿童对于亲人陪伴的缺失。
“阿依圆梦书屋”给孩子们带来了诸多积极影响。在课业成绩方面，何木果自豪地说：“的日阿合之前数学和语文分别只能考到70和65分，这次考试竟然考了96分和88.5分，进步非常大。”除此之外，的日阿合的父亲补充说道：“现在，孩子更加懂事，还帮忙照顾阿依（弟弟），我们在外打工很放心。”说完，的日阿合父亲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阿依书屋不仅帮助孩子们提高了学习成绩、让孩子们在心理上变得更加成熟，还可以让远在外地打工的父母放心。
除了像“阿依圆梦书屋”这样的公益项目之外，凉山州昭觉县的沐恩邸社区同样设立了“四点半课堂”，通过各式各样的素质教育课程来丰富孩子们的课余生活。这个课堂主要由社工、各地大学生志愿者支持运作，为孩子们提供课后作业辅导以及开展课外文体活动。
当地的社工木可伍加介绍道：“我们利用周末素质拓展的项目来为他们（孩子们）培养自我安全意识。”此外，社工们还会通过电脑投屏动画片、让孩子们亲身感受等方式，为孩子们提供生动形象的课程。
在寒暑假等时间，很多高校学生也会来到“四点半课堂”做志愿者。“我教的是有关凉山气象的美术，因为我自己就是学设计的。”一位在成都读大学的志愿者说道，“我们去年执行过一个中国福利彩票的项目，利用周末教孩子们琴棋书画、辩论、彝语等等的课程内容。”在志愿者们专业辅导的加持下，孩子们享受到了更加多元化的素质教育内容。
此外，为本地儿童举办夏令营也是常见的提升素质教育的方式。
比如，2022年7月9日，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志愿者协会“苏正民”志愿服务队就在民族实验中学举办了“艺同追梦”夏令营、在巴普镇初级中学举办了“阿依森林”夏令营，为孩子们提供了丰富全面的素质拓展课程。其中，“阿依森林”夏令营为孩子们提供了手工、五子棋、主持与演讲等兴趣课程。参加了夏令营的阿鸠说：“（这几天的学习）让我多了一门兴趣，我特别喜欢手工课。”
除了把有趣的素质教育课程“带进”凉山，部分夏令营也会尝试带孩子们“走出大山”。
2022年6月，“阿依的春天”公益研学营就带着一批凉山孩子们辗转于广州、杭州和宁波三地，开展了为期15天的研学，感受中国不同的地域的人文风情，培养世界观，从而树立更高远的志向。
《阿依的春天》原本是一部公益教育纪录片，“阿依”在彝语中是“孩子”的意思。影片记录了数个凉山儿童的真实故事，一上线便引起了广泛关注，以及社会各界对教育和未来出路的深度思考。随后，在众多爱心企业和爱心人士的支持下，其主题公益研学营才成功举办。
对于很多凉山儿童来说，这些外来的志愿者、走出去的夏令营便是连接他们与山外世界的桥梁。目前，随着越来越多相关项目的推广，本地儿童也在获得更多机会。正如《阿依的春天》结尾的那一句话外音：“山外世界的大门早已为他们打开，更多的可能在等待他们去探索。”
困难、挑战与未来之路
尽管已经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凉山素质教育项目的开展目前还面临着一些挑战。
举例而言，家长难以参与其中是素质教育项目开展的一大难点。
家长无疑在素质教育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首先，家长对孩子的价值观、道德观和人生观有着深远的影响，可以通过言传身教向孩子传递正确的价值观念；再者，家长还可以在孩子的学习过程中起到激励和引导的作用，对孩子的全面发展意义重大。
然而，公益组织想要将家长凝聚起来、关注孩子的素质教育却十分困难。
一方面，家长之间的时间、经济有所差距，孩子们的兴趣同样有差异，协调上面临困境；另一方面，正如前文所说，部分家长目前仍偏向于重视孩子的应试教育成绩，从而忽略了素质教育的重要性。
此外，对于在凉山州风靡的短期支教项目，目前也存在着许多争议。
传统的支教项目以学科课程为主，即变成了另一种山区孩子的“暑期补习班”。尽管大学生志愿者有良好的知识储备，但是往往缺乏教学经验，容易在课堂管理、课程安排等问题上遇到挑战，影响教学质量。而不同的支教团队之间因为高流动性，往往难以形成有效对接，对于本地儿童而言反而变成了一种负担。
同时，有学者调研发现，目前很多支教活动报名门槛简单，并不会审查参与者的相关资质，也缺乏相关培训。这样的民间教学团队难以达到应有的教学水准，有时甚至会出现教学失误。
不过，这些问题正在陆续得到解决。
2023年7月初的一天，凉山州昭觉县的沐恩邸社区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6支高校志愿者团队。在社区的协调下，他们进行了有效分工，各团队分别在不同地点授课，吸引孩子们参与。
他们的支教课堂不再像数年前一样以语数外为主，而是更多以素质教育为导向，既有生理健康课、体育课、手工课，也有来自凉山本地的大学生志愿者来上彝文课——专门教授这门如今很多彝族孩子只是会听说、不会读写的语言。
“还有3支支教队伍在路上。”一位刚刚教完美术课的志愿者笑着说道。十几名彝族儿童簇拥在他身旁，等待着更多年轻老师带来新的素质教育课堂。
*文中提到的所有未成年人名字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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