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黄怡宁，徐子茗， 仇锦淞，吴雨辰
摩梭人世代居住的泸沽湖四面青山环绕，湖畔的柳树轻轻摇曳，仿佛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这里的情侣暮往晨归，自由大胆地追随心中所爱；他们的感情无拘无束，自由浪漫。泸沽湖畔落水村村委主任曾用一句话概括外人对此地的感受：“他们说摩梭是伊甸园，是亚当和夏娃住的。”
生活在云南省的摩梭人以母系文化和独特的婚姻形式——“走婚”而闻名。这不仅吸引了众多专家前来考察，也吸引了大批的游客。
然而，对于走婚，外地游客往往有许多偏见。一位来旅游的男士曾提到：”我17年前来过这里，知道走婚，是男的爬窗爬到女方家，爬完就不管了，小孩也不用管，可以随便走婚。大概是导游和外面传的。”
落水村书记回忆起一游客被走婚的偏见所吸引前来的事，颇为幽默地总结道：“人家看走婚就来了这个地方，说今晚我要去走婚。最后走不到婚了，他回去就骂娘了。”
走婚是什么？
走婚，也叫“阿夏异居婚”，在摩梭人中有着悠久的历史，并与摩梭人的母系大家庭同时出现，相辅相成，共同进步。博物馆工作人员表示，当摩梭人的祖先从甘肃一路南迁时，他们的生活条件艰苦恶劣。一对爱侣两情相悦时，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自己的小家庭，便分别留在各自母亲的大家庭，孩子生下来后随母姓，由母亲抚养。这种婚姻形式在摩梭人定居后又因为能延续生产力高的大家庭而保存了下来，是摩梭人适应时代和环境需求的产物。经过时间的沉淀，这样的家庭和婚姻越来越完善。
走婚是摩梭人中常见的婚姻形式。在传统的走婚中，白天男女分别在各自的大家庭生产劳动。夜晚，男子在全家人入睡后到女方家中过夜，第二天清晨在女方家人还未醒来时离开，回到自己家中。双方的孩子由母亲的大家庭抚养并且随母亲姓。孩子的生父对孩子有呵护关爱的义务，会在逢年过节时见到孩子，赠送礼物或钱财。孩子的日常教育则主要由母亲家庭的男女共同负责.[1]
并且，摩梭人的走婚有着一套完整的流程。在传统的走婚中，情侣们在相识相恋后先秘密走婚，不为他人知晓。在感情逐步稳定后，男子的家人带着盐巴和茶叶等作为锅庄礼赠送给女方家庭，从而让两家确认这对情侣的走婚关系。待女方生下孩子一个月左右，女方家庭会宴请全村每家每户参加满月宴。其中，男方的舅舅和阿妈会被列为邀请对象，并在宴会上正式公开双方的关系。
害羞文化是走婚的其中一个特点，它使得大部分当地人往往对自己的婚姻避而不谈。他们大多数忌讳在家族里或与外人谈论两性之间的话题。在发展恋情时，男方在夜晚会偷偷溜出家里与女方私会。由于害羞，在早上，男方则要假装自己一晚上在家中睡觉，避免让自己家或女方家里的人发现秘密走婚的事情。[2]
除了走婚之外，摩梭人还有两种婚姻形态，视各自的需求与家庭结构灵活改变。
一种婚姻形态是因缺乏劳动力，继而通过嫁娶形成的大家庭，叫做“阿夏同居婚”。摩梭人博物馆记载，如果一个家庭缺乏男性劳动力，则家庭里的一个成年女子和其男性伴侣经过两个家庭的协商和个人意愿，会让男子到女方家庭中生活并成为女方家庭的一员；反之亦然。[1]
在另一种婚姻模式“阿夏独居婚“中，一对成年男女可以决定脱离各自的母系大家庭，独立组成一夫一妻的小家庭。
走婚的特点
与多数地区的婚姻相比，走婚有着许多优点。
首先，走婚状态中的男女双方拥有完全自由选择另一半的权利。即使父母提前知道了子女的恋爱状态，他们也不会过问任何事情，而是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的子女。南开大学人类学博士说过：“年龄大的走婚女性都会对自己能有自由的婚姻支配欲感到自豪。”
其次，走婚中的男女之间有着纯粹的爱情。走婚的双方只依靠情感交往，对方的家庭、财产、地位和自己都无关。他们从来都不关心对方的学历和钱财，而是因为真心相爱才决定走到一起。布加达什玛-是住在瓦拉比村的酿酒非遗文化传承人，她自己走婚的开始就是因为纯粹的爱情：“一起干活，他关心我，一次帮忙，两次帮忙就有一点好感了。我老公不识字，漂亮不漂亮没有意思，他只要良心好就可以了。”就这样，这段仅靠爱情维持的走婚持续了大概四十年。
再者，走婚下的男女双方关系与当代婚姻相比会更加稳定。由于夫妻异居，见面的时间很短，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显得尤其珍贵，所以双方都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对方。在确认夫妻关系后双方依然会住在各自的大家庭中。摩梭男子过着晚上拜访爱人，白天回家劳动的生活形态。在短暂的相见时间里，两方的生活里很少出现琐碎的烦恼：婆媳关系导致的争吵、家庭内的控制欲、 夫妻间因为小事产生的摩擦。也因为有这样的自由度，南开大学人类学博士表示：“摩梭大家庭中具有很强的‘呼吸感’（空间感）。”
然而，走婚也有着一些缺点。
首先，走婚中的自由容易让一些人看待婚姻过于随意。男女之间除了出轨后道德上的谴责和人们的唾骂，就没有其他的束缚和负担了。因此，一些人可能会随意变心，使得他们变得过于自由及开放，对另一方的爱意和忠诚度全靠自我意志来维持。正如瓦纳比村的鲁汝毕玛布迟阿妈说过：“结婚好啊，结婚双方都必须负责任。走婚太自由了，双方可以不负责任。”
其次，走婚存在近亲结婚的隐性风险。当地做研究的人类学博士提到：”阿夏之间的血缘关系只有家里的长辈才知道。但因为走婚是害羞文化，会避开长辈，所以可能会碰到近亲结婚。”即使双方家人在谈亲时了解到情况后，会避免这类事情的发生，但总会有摩梭情侣难以割舍这段感情。因为走婚制度所讲究的“自由恋爱”，家庭最终只会默许他们的选择并送上祝福。
走婚的变化
然而近年来，摩梭人选择走婚的比例正在逐渐减少。
多数落水村当地人表示，如今还在走婚的比例占全村的70-80%，90后在家的基本上也还在走婚。经历过走婚的非遗纺织文化传承人——布加达什玛，对于这个情况不由得感叹道：“形势变化了，生活变好了，不需要大家庭的力量，走婚就慢慢减少了，大家都靠自己的本事了。”
一方面，许多人选择离开大家庭而成立自己的小家庭。
其原因是，首先，主流文化的影响导致走婚的人减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了大山，在外面的世界见到的新鲜事物越来越多，部分年轻人的心态也会产生变化。多吉馆长也表示：“对于自己的民族文化，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太了解了，分辨不了自己有的东西和外面的东西，然后顺应主流文化。”
同时，经济发展使得年轻人收入增加，导致一些人对大家庭的需要感降低。提到大家庭的重要性，博物馆讲解员阿牛哥说：“以前在最困难的那个年代，摩梭母系大家庭的生活水平会远远超越于其他的民族。小家庭就不利于发展了。长大了娶媳妇了，分家了，啥都自己干……它是不一定能发展的……大家庭的这种力量，团结协作，办哪件事情都轻轻松松。因为它是生存和发展。”但如今随着经济发展，人们的收入增加，很多人可以靠自己形成一个小家庭，不需要大家庭的支撑。因此，一些人对大家庭的需要感降低。
其次，走婚也受法律、制度改革的影响。
比如，因为国家政策的变化，走婚慢慢从“无证”到了需要领证的情况。因为在日常生活中，譬如没有结婚证，孩子就无法落户口。然而，不同的人对结婚证有着不同的观点。部分摩梭人认为结婚证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与走婚中的“自由精神”相悖。多吉馆长也表示：“结婚证是会起到一些束缚作用，影响恋爱自由度。”但依然有另一部分人，例如落水村书记觉得：“其实现在的走婚就只是比以前多了一道领证的工序。”
相对于人们日常生活中熟悉的婚姻形式而言，走婚有着许多不同之处。为了更好地生存，根据当下的生活环境、经济状况以及个人家庭需求或个人意愿，摩梭人灵活地选择了不同的家庭结构和婚姻状态。“不同婚姻形态也没有好坏之分，毕竟每个民族有适合自己的模式。” 一位来泸沽湖旅游的男士如此总结道。
参考资料：
[1] 习人. “去泸沽湖探秘摩梭人走婚文化的美韵.” 中国地名 006 (2013): 44-46.
[2] 木里，尔青，多吉，陈刚（2021） 摩梭故事——泸沽湖摩梭民俗博物馆展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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